４月１１日９时，市某看守所内，２０名青少年站成一排，游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恐慌。

２０名青少年何以走上犯罪之路

近几年市中院审理的涉及未成年人犯罪人数最多的一起案件宣判

■记者 孟国庆 通讯员 王晓冬

４月１１日９时，市某看守所内，２０名青少年站成一排，游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恐慌。

当天，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官要来这里，给他们下达判决书。

如果不是身上的解具和扎眼的号服，你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些一脸稚气的孩子会是我市多起抢劫案的元凶。

洛浦公园屡发劫案

洛浦公园径幽草碧，成了青年人谈恋爱的“宝地”。然而，２００４年２月２１日晚在洛浦公园的经历，对王博和张琳来说却成了一场噩梦。

当晚，他们相约来到洛浦公园，不知不觉到了晚上１０时３０分，公园内已鲜见人影了。

借着公园的灯光，王博突然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４男１女正往他们这边观望，其中一个男的手中拿着一根钢管。

王博立即有了不祥的预感。

王博正准备叫女朋友离开时，那５个十六七岁模样的人快步围了过来，对王博拳脚相加，并抢走了他俩的钱包和手机。

然后，几个男孩看住他俩，女孩到牡丹桥头叫来出租车后，一群人随后乘车扬长而去。整个抢劫过程前后不过１０分钟。

惊魂未定的王博和张琳这才有机会报案。

在洛北派出所他们了解到：近段时间，在洛浦公园已有多对恋爱中的男女遭遇抢劫。从被抢者的描述看，多起劫案应是同一伙人所为，这一团伙的成员均是十六七岁的青少年。

命案牵出抢劫团伙

２００４年４月６日凌晨，安乐镇某村发生一起伤害致死案。这起命案成为破获这一抢劫团伙的突破口。

４月５日晚，宜阳来洛打工的史冬冬和同在洛阳某厂的几个工友在安乐镇聚会。

次日凌晨，他们酒足饭饱后正准备打车回家时，发现３个少年围住了正在吐酒的一个女工友。他们上前质问，对方也喝了酒，双方吵了起来。

３名少年很快离开。史冬冬等人转身往回走，刚走了７０米左右，从黑暗中突然冲出６个人，拿着橡胶警棒对他们一顿暴打。

史冬冬被打倒在地，被送往医院后，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警方根据其中两人穿迷彩服、凶器是橡胶警棒等线索，认为案发现场附近的旧金属交易市场的夜巡人员有重大嫌疑。

经讯问，在该市场当保安的王飞、刘晓亮和王通，供述了伙同赵龙、王天、刘志殴打史冬冬的事实。

随后，警方抓获赵龙，根据赵龙交待将王天抓获。刘志投案自首。

因为这６个少年都是安乐镇某村人，洛龙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立即对他们展开调查。

讯问后，刘志等交待了伙同该村张宇、赵晓凡、赵聪聪等人抢劫的情况。

至此，一个以张宇为首犯、以１７名未成年人为骨干的２０人抢劫团伙浮出水面。

黑夜里，他们瞄上了恋人们

　法院经审理查明：这个２０人的犯罪团伙，有１８人同是安乐镇某村人，还有两对是亲兄弟。

这个团伙中，只有３个人在作案时超过１８岁，作案时年龄最小的只有１４岁！

从２００１年至２００４年３月，这个２０人的团伙疯狂作案１６起，抢劫现金、首饰和手机价值共计１万余元，其中仅２００４年３月就作案９起，实施故意伤害１起。他们抢劫的目标多是在公园里谈恋爱的青年男女：

——２００４年３月７日晚，张宇伙同刘实、赵晓凡来到洛浦公园牡丹桥西，用砖头将正在谈恋爱的李涛、尚云打伤，抢走价值８５０元的手机一部、现金８０元；

——２００４年３月２０日２１时左右，张宇伙同刘伟、刘亮窜至洛浦公园电视塔附近，持棒将在此谈恋爱的陈笑军打倒，抢走陈笑军及其恋人张文价值３２００元的手机一部、现金１０余元；

——２００４年３月２１日２２时许，张宇伙同刘实、赵晓凡、王天一、翟金涛来到洛阳桥南东侧大堤，持棒将在此谈恋爱的刘东打伤，抢走刘东及其恋人康佳手机一部、现金１００余元；

——２００４年３月２３日晚，张宇伙同刘实、赵晓凡、赵翔、赵蕊蕊持棒来到关林庙门口，将在此谈恋爱的郑风打伤，抢走郑风和其恋人的摩托罗拉手机一部、天时达手机一部、现金８０元；

……

１７岁未婚妈妈受审

２００５年３月９日，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三庭一审不公开审理了此案。

让法官们震惊的是：该案唯一的一名女被告人——１７岁的赵蕊蕊，抱着她刚刚３个月的孩子参加了庭审！这个孩子是她与该团伙的首犯张宇所生。

庭审期间，孩子哇哇大哭，赵蕊蕊手忙脚乱地哄，但毫无效果，只好呆呆看着她的辩护人、孩子的奶奶将宝宝抱出法庭。

赵蕊蕊也是安乐镇某村人。打她记事起，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在家。

２００４年２月，她在洛龙区某溜冰场认识了同样辍学的张宇，两人很快确立了恋爱关系。

之后，赵蕊蕊不仅甘愿成为张宇的“媳妇”，还参与了４起劫案，抢劫物品价值达５０００余元。

在王博被抢一案中，那个负责叫出租车的女孩儿正是赵蕊蕊。在作案时，她的“工作”是拦出租车，然后和其他人一同乘车逃跑。

目前，赵蕊蕊正在家哺育孩子。哺乳期后，她将离开孩子在监狱内度过５年半的时光。

可叹：迟来的忏悔

除了赵蕊蕊，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以抢劫罪、故意伤害罪对其他１９人分别作出有期徒刑１年到１５年不等的判决。

本案主审法官张哲介绍说，这是近几年我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的涉及未成年人犯罪人数最多的一起案件。

这２０名青少年被批捕后，其所在村该年龄段的少年几乎“断档”。

当听到自己被判处１５年有期徒刑的时候，张宇的眼眶红了。他请法官告诉自己的父母：自己挺好的，不让多牵挂，并让“媳妇”赵蕊蕊带好孩子。

而当法官告诉他赵蕊蕊也被判刑时，张宇愣住了！

赵锋，被捕前系我市某中学的学生，拿着被判４年零６个月的判决书号啕大哭。他说，当时跟着“伙计们”一起出去抢劫，只是害怕别人笑他胆小，没出息。想不到现在连学都不能上了……

赵翔是这个团伙中年纪最小的，在捕前也是市某中学的学生。

他是与自己的亲哥哥——本案的同犯赵奔同时拿到判决书的。赵奔说，真对不起弟弟，对不起爸爸妈妈，以前不知道这是犯法，只想讲哥们意气，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呀！

他们何以走上犯罪之路

当案件尘埃落定后，团伙成员赵诚诚的供词却让法官们久久不能平静：“２００４年３月某晚，我抢了一部波导手机，后来给我姐姐用了！”　

赵诚诚的那个姐姐拿到手机时，对未成年且一直辍学在家的弟弟在没有收入来源的情况下从哪里弄来的手机过问了没有，我们不得而知。

但如果问了，想必弟弟不会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如果没有问，则更让人不寒而栗。

张哲介绍说，与青少年犯罪多是家庭破裂这一“普遍规律”不同，张宇团伙的２０个青少年都住在城乡接合部，家庭条件并不差。除了赵蕊蕊失去双亲和另一个孩子的父亲患有精神疾病外，其他的孩子家庭都很健全。

这２０个孩子大部分都是初中甚至小学刚毕业就辍学了，抢劫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有更多的钱去上网，或和朋友们吃喝。

涧西区人民检察院未成年人犯罪审查起诉科担负着全市城市区青少年犯罪的审查起诉任务。科长韩毅分析说，目前城乡接合部已经成为我市青少年犯罪的高发区域。

张宇团伙几乎集中了城乡结合部青少年犯罪的所有特点：团伙作案；成员低学历和低年龄；犯罪类型以抢劫、伤害为主；网吧是重要诱因；参与者都有明确分工，各司其职，手段成人化……

韩毅认为，城乡接合部青少年犯罪固然有其自身的原因，但是社会和亲人对孩子缺乏关心和教导，最终将这些孩子推上被告席：学校的应试教育片面追求升学率，忽视理想信念、道德法律教育，伤了一些学习成绩较差的学生的自尊心。学校对“这类人”的办法多是开除，往社会上一推了之。

孩子辍学后，家长要么认为孩子没出息、丢人，粗暴地打骂“教育”；要么对孩子“死了心”，对他们平时的作为不闻不问。这些孩子完全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受到社会上吃喝享乐风气的影响，讲“哥们儿义气”，恃强凌弱，做事不计后果，最终掉入犯罪的泥潭。

给辍学的孩子“找点事做”

城乡结合部的辍学青少年真的是没人管吗？２００４年，市政法委、市教育局、市关工委曾联合对全市未成年人法制教育情况做过一次调查。

市关工委副主任张太义介绍说，对城乡接合部辍学的未成年人的法制教育，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说，城乡接合部的辍学的未成年人可轻易地接触到社会的不良现象，却又生活在松散的环境中，很难组织起来进行法制教育。

张太义说，预防城乡结合部青少年犯罪，要充分发挥学校、社区、家庭、共青团、妇联、关工委和司法机关的优势，建立起完善的帮教制度：学校对犯错误或违法犯罪学生的处理要慎重，仍要耐心细致地对其教育、引导，帮助他们建立健全健康的人格；家长要主动与学校、社会加强联系，发现孩子有不良的行为，不要捂着、盖着，要借助社会力量及时矫正；社区要切实承担起帮教责任，采取“一帮一”的方式，加强与青少年的沟通；司法机关和政府部门要发挥自己的特长，送法进学校、进社区。

有学者认为，除了教育和帮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这些辍学的孩子“找点事做”：既然他们不再接受应试教育，家长也可让他们学一门实用技术，不仅可以作为今后安身立命的“本钱”，也可以使他们少一些拉帮结派的时间，多一些忙碌和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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